青山依舊在,幾度夕陽紅

今年七月起,我再次將自己狠狠拋入螺旋式的惡性迴圈(being again),每秒每刻都像跑在滾輪上的寵物鼠,無止無盡地往前爬抓,在圓滿沒缺口的情境中,永劫迴歸似的恐怖。呼吸不再勻稱,懷疑不曾痊癒的鼻塞導致缺氧,以及因此手指末梢無法控制地隱隱顫抖。七魄中,喜愛旋入旱漠流砂銷聲匿跡;而哀、懼、怒、惡、欲,排列組合地堆積成我的肉體。生存於物質之中,腐臭味沉滯凝重,如欲雨不雨的層積雲染上穢土的色澤,我退化回行屍走肉的爬蟲類。愛人啊,求你陪我去找回七魄中的喜和愛。

在陽光似貼黏一層塑膠薄膜而暈糊且撒著雨的傍晚,我彷彿坐在一台麵包車上,於鄉野間的柏油長路上,伴隨著不斷退後的稻田殘影前行,那是乾淨的灰色帶著光影,潮濕而充滿生機的童年夢境。多年之後,無意間在岩井俊二的青春電幻物語(all about Lily Chou-Chou)中發現與夢境十分相像的場景,而導演讓一群處於生之巔的少年少女,因慾望飛衝藍天,卻又迅速墜地、濺血、消亡。難道是我誤會了那場重複的夢境?還是那不過是在暗示我禍福相倚、死生相隨之理。我在新家的書房窗前,經歷了夏暑秋涼,與即將到來的寒冬。數不清次數的靈魂出竅,從旁凝視這個永劫迴歸迷途不知返的自己;丟棄所有生命的啟示,罹患靈魂層次的重症。隔壁棟住著一位時不時吼叫的獸人,他大概也在生命途中不小心線路異常了,至此被關入大廈籠裡。愛人說,一台電腦主機板若壞了,修復也了無意義。購入新電腦是不錯的點子,舊電腦不妨讓它持續停留在初始的DOS畫面,走它的迴圈。獸人走上與現世不再有瓜葛的路線,我知道那還不是我的。

SHUTDOWN,關上日常

愛人帶我到清水高美濕地。那裡天地寬闊,潮汐和淡水相逢,交織出混亂而多元的水向。沒有唯我獨尊,一方霸據。我的鼻塞在那兒似乎好上大半,貪婪吸了幾口帶著鹹味的氧氣,額頭終於稍稍擺脫了糾纏不休的金箍,自在地奢侈。遊客一一逐向落日,架起大砲似的全配相機對準遠方的標靶。我只想和愛人靜靜地坐在岸邊,遠離人群。雙眼和腦海,方是舉世無雙的記憶體。夕陽不屬於我,而當下愛人的臂膀卻是如此溫暖可靠。我的愛人啊,

「白髮魚樵江渚上,慣看秋月春風。

一壺濁酒喜相逢。

古今多少事,都付笑談中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