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自己說話

愛人相信我是個特別女孩,於是擇定了我,說我是靈性的。

我有多久不曾?騎著摩托車只為感受微風的吹拂;閉眼抬頭仰望溫煦的日光,揣想比七彩更豐盈的感官世界。停下腳步,凝望窗外在陰晴不定的天候下,各有其不同姿色的植物群;打開嗅覺,歡迎世間雜陳豐富的氣味,探詢氣味之中所意味的畫面與空氣的溼度。聆聽,滴答的雨聲自有其節奏,不輸一場氣勢磅礡的交響樂。當每日,每名成人都乖乖地起身前往不是那麼快樂的工作場所,我穿梭其中成為一員,如果我選擇在這樣的途中駐足一會兒,給自我十秒鐘深呼吸的時間,讓俗事全然暫停,除了工作之外,我有沒有機會成為一位和神秘世界相通、靈媒一樣的存在?從此恢復兒時遊乎於天地之間的忘情瀟灑。

我已經失去了悠閒從容的能力。當我在此時,我總悔恨焦慮著那時。

佛說:過去心不可得,現在心不可得,未來心不可得。人生是一個個當下所組成的,當我為虛妄的時間持續堆疊煩惱恐懼,一輩子瞬間即逝,而我走這一遭果真如夢幻泡影了。佛亦說,人身難得。只有人有進行高度抽象性思考的能力,一種萬物皆不可得的反身性,一種抽離生老病死苦的潛力,除了經歷現象本身,還有反思現象(及現象所導致的情緒)的可能。然而只要忘了這項事實,我便要墮入沉溺於現象的病態中,不可自拔。於是當我走到了俗世所認定的壯年,急迫之感襲來,沉浮於理想與現實之間,我便失去了悠閒從容的能力。再也感受不到所謂的當下,心急讓一切都淺淺的,搆不著我的內心,觸碰不了我的靈魂,那麼,我真是愛人眼裡的那位靈性少女嗎?

寧靜以致遠

靜不下來作一件事,那就停止。或改走另外一條路徑,強過讓焦慮恐懼俘虜自己。寧靜一定與人的靈敏高度相關,我想,我從前的靈性,大抵來自於我不懂焦慮恐懼為何物。投入必須要以寧靜為前提,不寧靜起源於虛妄,愛人不後悔過去,是智慧,也無需懼怕未來,就靜靜地走吧不要管速度,扎實地踏在當下才是最最要緊的。

nostalghia

鏡頭緩慢地推移:霧氣氤氳的遼闊草原,如圖畫配置穩妥站立的女人與狗,遠處傳來的犬吠聲,若隱若現的俄羅斯民族音樂及夢境一般的白馬。預示了這終究是一部關於思念如夢的片子。

一個死意已決的瘋子與另一個即將死亡的異鄉人,構成了一道通往純粹(亡)的光譜,彼此映射如鏡子的兩端,串接內外的門。於是1+1=1,一個更為壯大的1而非2。詩性與哲思讓他們在文明似將淪為廢墟的義大利命定相遇,然後以生命最後的光回擊召喚文明裡的人文情懷,人和人需要再次好好地彼此注視,以抵擋漠然和疏離所導致的失控文明。可以說,若人文主義仍為人們守護,這片子裡的悲劇性色彩(一切都導向腐朽敗壞除了記憶)將不再如此濃烈,導演對文明反思後的沉痛,可以想見。

然而,非得將自身化為燭光,文明才有被救贖的可能?是否Tarkovsky熾熱的人文情懷背後仍英雄主義式的寄望著救世主出現?那份廣場上震撼人心的思想如何在現世中以實際的形式持續下去?或許是,導演的真實經歷限制了他想像的可能,最後1消滅了,而龐大的生活繼續,記憶與情懷以影片的方式被留存下來,文明成為光影,成為遺跡。轉身,卻是一地破落。